涉江采芙蓉,蘭澤多芳草。
采之欲遺誰,所思在遠道。
還顧望舊鄉,長路漫浩浩。
同心而離居,憂傷以終老。


本詩是敘述一位飄泊異鄉之遊子,想念在家鄉之妻子而欲歸不得之愁苦悲情。或以為是思君或懷友之作。詩分三部:前四句就採芳欲遺,點出所思在遠,中二句以顧望鄉路遙長而難致,反襯離居之憂傷。末二句以同心而離居之矛盾,徒歎憂傷以終老之衷情與無可奈何。
前四句「涉江采芙蓉,蘭澤多芳草,采之欲遺誰,所思在遠道。」以一個離鄉背井之遊子,長久離家,一日看見水中及沼澤邊開滿美麗芬芳之蓮花與蘭花,想起家中愛花之妻子,因興起涉江去採,採下之後才想起所思念之妻在遠道,將如何致道。與「道遠」有第一首「相去萬餘里,各在天一涯,道路阻且長,會面安可知」之意。「涉江」是楚辭篇名。四句之語辭亦由楚辭「采芳洲兮杜若,將以遺兮下女」「搴汀洲兮杜若,將以遺兮遠者」及「被石蘭兮帶杜衡,?芳馨兮遺所思」「折疏麻兮瑤華,將以遺兮離居」等句衍化而成。此詩人或有屈原流離轉徒之傷。
後四句「還顧望舊鄉,長路漫浩浩,同心而離居,憂傷以終老。」承前四句以所採之花,無法致送所思念之人,因顧望舊鄉作無奈之自慰,然而回舊鄉之路卻長遠無際,寬廣無邊,令人失望。因興起夫妻本同心,當廝守一起,而今卻分開兩地,各在天一方之傷感,面對此無可奈何之離居,亦唯有作憂傷以終老之感傷。
綜觀詩篇,只有八句,與「庭中有奇樹」同為十九首最短之兩首。就結構而言,由相思而采芳草,由芳草而望舊鄉,由望舊鄉又回到相思,情節迴環曲折。就筆法而言,雖複沓卻能變化。首二句皆言采芳草,但上句說「采」字,下句便省去「采」字。兩語句式各別,且背景又各不相同。「遠道」與「舊鄉」「長路漫浩浩」同是一事。「遠道」是泛指,「舊鄉」是專指,「遠道」是「天一方」,「長路漫浩浩」是這「一方」到那「一方」之空間。相思之深切,皆藉此而顯出。既採蓮,又採蘭,是唯恐恩情不足。既說道遠,又說路長,更加上漫浩浩,有會面安可知之意,是相思又是憂傷,處處反映詩人內心複雜之苦悶與予盾。

明月皎夜光
本詩是描述一位失意者抱怨顯貴朋友之不念舊誼而不相援引。其怨情係在秋夜獨處之時,由眼前淒清之景物引觸而來。因「玄鳥逝安適」以興「昔我同門友,高舉振六翮」,因「眾星何歷歷」以興「南箕北有斗,牽牛不負軛」或謂刺富貴之士,忘貧賤舊交而作。詩分三部:前八句寫景,中四句敘事,末四句感慨。由景生情,前後呼應,情景交融。
前八句「明月皎夜光,促織鳴東壁;玉衡指孟冬,眾星何歷歷?白露霑野草,時節忽復易;秋蟬鳴樹間,玄鳥逝安適。」以眼見今夜月色皎潔明亮,早聞蟋?在東牆角鳴叫。秋夜獨處,淒清景物,令人悲鬱不能寐。仰觀於天,望見北斗斗柄之玉衡星已經指向孟冬亥宮之方向-西北方,時已過夜半,天空之星星皎潔熠熠,天就將亮。低頭俯察,草上露水晶白,秋亦已深。令人感到時節變換何等之快速。此時又若似聽到秋蟬淒切之鳴叫,看見燕鳥奮翼之飛逝。「促織鳴東壁」「白露霑野草」時在秋天八、九月,典出詩經七月「八月在宇,九月在戶。」「玉衡指孟冬,眾星何歷歷。」時在過夜半三、四時。「秋蟬」「玄鳥」為意中所感,並非實景。以「秋蟬鳴樹間」喻自己貧寒侷促之處境;「玄鳥逝安適」喻同門友之去寒就暖。
中四句「昔我同門友,高舉振六翮;不念?手好,棄我如遺跡。」承前兩句,聯想朋友之貴而棄我說,以前同窗共學之老友,皆飛黃騰達,像源鵠之奮翅高飛,如令已忘記從前?手同游,患難與共之好友,將我丟開如拋棄一串走過之足跡。
末四句「南箕北有斗,牽牛不負軛;良無盤石固,虛名復何益。」興感友誼不固,徒知己之虛名復何用。以天空之星,南有箕星,北有斗星。但箕星不能盛物,斗星不能酌漿,牽牛星更是不能負軛,徒有其名而無其實,故人間友誼若無盤石之堅固,徒有同門友之虛名,又有何用?借南箕、北斗、牽牛之有名無實,比喻交道之不終。
綜觀詩篇?時物之變異,感節序之流易,因思昔者同門之友,高舉自奮,乃不念平生久要之好,竟棄我如遺跡然。如南箕不可以簸揚,北斗不可以挹漿,牽牛不可以駕車,是以虛有其名,而不適於用。以興為朋友者毫無貞固之心,而徒事虛名是無益也。先寫景後抒情,由景而生情,轉換自然,前後呼應,渾然而成。